谈照旁观半晌,心想,如果温明惟如愿把周继文推上联盟主席大位,周继文大概也只是个傀儡。
诚然以联盟的政治体制,参众两院掌握立法和行政权,任何人上位都是执政党的傀儡,个人话语权盖不过其背后党派,否则不用政敌动手,执政党就会把主席拉下台,换一个更听话、愿意维护本党派利益的人代替。
但温明惟不是公律党背后的资本,他培养的是周继文,押注在周继文本人身上,图什么?
如果只为权力,控制海关,方便他军火走私,这么做是不明智的,政党远比个人可靠得多。
谈照有些疑惑,没插话,听他们继续谈。
简心宁讲完周继文那边的事,终于避无可避地提到关键话题,也就是温明惟的核心业务。
温明惟找她来也是为这个,他问:“我们今年还有几批货要出?”
“原计划还剩两批。最近形势严峻,海关卡得紧,能把这两批货顺利出完都不太容易。”
简心宁用余光扫了眼谈照,后者察觉她的提防和排斥,面无表情地往温明惟身边靠了靠。
温明惟顺手按住谈照的胳膊,示意他别不分场合黏人,问:“海关出什么事了?”
“元帅在查。”
“查到谁头上了?”
简心宁报了两个人名:“没抓到切实的证据,但安全起见,这两条线暂时不能走了。”
温明惟点了点头:“现在形势严,明年大选只会更严,恐怕一批都运不出去。”
也就是说,明年运不了,今年就必须把明年的份赚出来。
军火走私风险大,但也暴利。他们需要足够的流动资金,维持运营,供竞选开销。
简心宁递上一份文件,是她做的保守资金预算。
里面列出各项开支,涉及军火制造的成本,政治资源投入,内部管理投入……虽然都是预估,但极其详尽,包含相关人员名单。把这份文件看明白,差不多就能看透温明惟背后的一切了。
温明惟翻看了一会儿,突然转递给谈照,微微一笑道:“你要看看吗?”
“……”简心宁一惊,下意识挺直脊背,眼神跟随他手部的动作转向对面的另一个人。
气氛微妙一滞,谈照接住却没翻,手指按在文件边缘,反问道:“适合我看吗?简小姐好像不太同意。”
简心宁不做声,代表默认。
谈照把文件递还给温明惟,面色不豫,但分寸掌握得正好。
温明惟看他一眼,笑了笑略过这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们聊军火,不可避免地提到境外。
近两年,温明惟的大部分货出给境外黑市,交货流程复杂,转几个中间人的手,买卖双方身份隐藏——即使大家心知肚明,手续上也要藏一藏。这是温明惟不露把柄的关键。
任何商品的价值都受供求关系影响,军火也不例外。
军火商发的是战争财,境外越混乱枪支弹药消耗越大,对他越有益处。无论是从这个角度考虑,还是为方便继续和黑市交易,温明惟都不乐于见到有人统一境外,更何况这个人是温明哲。
温明惟把浦邦相关的新信息和那两天发生的事情给简心宁简述了一遍,说:“我们可以暂时不管温明哲,但今年的几批货最好别走东南一带,以免节外生枝。”
“几批?”简心宁问。
“至少再加三批,你先安排生产,走货路线我回头再定。”
温明惟说:“顺便找人盯一下境内赌城,看看有没有新资本介入,温明哲可能会在这方面有动作。”
“好。”
简心宁想起温明哲那张脸,遥远的记忆复苏,恍然回到多年前那个惨烈的日子,温氏分崩离析,死了太多人,战场混乱无比,一具具倒下的尸体令人麻木,但即便如此,温明哲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她也无法想象。
“可能是替身,”温明惟说,“以前有个算命的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命里多灾,要破解就得找人挡灾,所以他养过替身,把脸整成他自己的样子。当时可能是我杀错了,也可能是在他倒下之后手下趁乱拿替身把他换走,紧急救了他一命。”
温明惟一生谨慎,在小事上都不犯错,更何况是那么关键的一战,对他最重要的仇人,怎么可能轻易“杀错”?
但那天简青铮死了,他能保持清醒已属不易,一切皆有可能。
提及往事,两人默契地沉默了。
谈照脑海里没有能跟他们同时想象的画面,默然一瞥温明惟,欲言又止。
“谈先生,”简心宁突然开口,毫无预兆地问,“你被挟持带走的那天,温明哲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谈照转向她:“没有。”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话很多的人。”
“是吗?”
“牢骚话也没有吗?”
“有吧,但我不记得了。”
谈照讥讽道:“倒是有一些脏话,你需要我学一遍吗?”
“……不用。”
简心宁看着他,半晌又道:“其实温明哲的枪法挺准的。”
她意有所指,谈照冷笑:“是,我怎么没被一枪打死呢,如果死了,现在就不会被你怀疑了,是这个意思吧?”
简心宁还没接腔,温明惟眼皮重重一跳,打断:“行了,少说两句废话。”
他按了按眉心,不悦道:“今天先到这吧,心宁,你回去休息。”
“……好。”简心宁站起来道,“那我先走了,你也好好休息,哥。”
简心宁留下文件,拎包走人。听着她的车声远去,谈照好似终于忍无可忍,一秒也不想在这沙发上坐,起身上楼,留给温明惟一道沉默的背影。
他的反应不奇怪,但多少有点过激。温明惟默然片刻,独自喝了一杯茶才跟到楼上。
卧室门推开,漆黑一片,温明惟打开灯,见谈照立在窗前,似乎气还没消,听见脚步声猝然回头,问:“你是不是也怀疑我?”
他毫不避讳,一副问心无愧做派:“你也觉得我死了才清白?”
“……”
温明惟皱眉:“我什么都没说,你说什么气话?”
他走到近前,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谈照一把按在窗上,身后的玻璃隐隐震动了下,谈照用手垫住他的后脑,姿势亲昵,语气却冰冷:“你就是什么都不说,每次都偏向简心宁,任由她挖苦我,骂我,给我甩脸色。”
“你总共才见她几次,哪来的‘每次’?”
谈照半晌没做声,自顾自问:“温明惟,我和她谁更重要?”
“……你跟她比什么?”
“你正面回答。”
谈照今天那股黏糊劲儿迟迟不散,掐着温明惟的后颈,几乎把他整个人按进怀里,跟自己的骨骼契合,亲吻从侧面落下,含住他的耳垂,用牙齿细细地咬。
温明惟浑身过电,被搂着腰分开两腿,骑在谈照故意曲起的膝盖上,一个有点别扭但异常暧昧的姿势,他不回答,谈照就咬他的耳朵,一连串的亲吻从耳侧掠到脖颈,隔着碍事的衣服越亲越热。
谈照实在是反常,温明惟没法忽视这感觉,但快感也格外强烈,身体和意识仿佛被撕成两半,他在密不透风的吻里喘了声,纵容道:“当然是你重要。”
“真的?”
“嗯。”温明惟搂住他的后背,感受他每一次动作时背肌微微的鼓动,被他解开的长发流水般散开,贴着玻璃滑荡。
“但你有事不能隐瞒我,”温明惟喃喃道,“否则我会生气,明白吗?”
“……你果然还是怀疑我。”
谈照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用力到仿佛要把喉咙咬断,温明惟躲无可躲,拍了拍他的脸。不是抚摸,也不能算打,是个微妙的警告动作,谈照没被警告到,反而委屈上了,梗着口气道:“我本来想给你看个东西,现在不想了。”
“什么东西?”
谈照不说:“不重要,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
温明惟笑了下,心说少爷的脾气不管怎么磋磨都还是老样子,关系稍微回温他就来劲。
“说吧,我好奇。”温明惟仰脸亲了他一下。
谈照终于松口,拿出手机。
温明惟目不转睛看着,只见谈照当着他的面打开邮箱,给他看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温明哲。
时间是今天下午。
“……”温明惟意外,定睛一扫邮件内容,满篇都是策反的说辞。
温明哲甚至为之前的三枪虚伪地道了个歉,说当时没想真的伤害谈照,为的就是给彼此留一条后路,日后好相见。并许了一堆好处,自称可以帮谈照解决困难,如果有意向,回复详谈。
温明惟沉默了下,抬头问:“为什么给我看?”
“不然呢?”谈照委屈未消,“你觉得我会故意隐瞒你,跟他联系?”
“……”
谈照收回手机,转开脸看窗外,侧对温明惟的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闷声道:“刚才在楼下我就想拿给你们一起看,商量一下,但没机会开口。”
他说“商量”,温明惟马上意会,有了个猜测:“你想假意联系他……?”
“将计就计。”谈照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彩,那是他灰暗多时后难得的终于有机会重掌局面的信心。
“温明惟,不要怀疑我,”他说,“我想帮你抓住他。”
第51章 狮子(11)
温明哲九年前“死”过一次,上回在浦邦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翻船,现在警惕性提高了不止一倍,想再抓他不容易。
但如果有机会骗取他的信任,事情就简单多了。
将计就计是个好办法,温明惟觉得并无不可,问谈照:“你打算怎么回复?”
“不能一开始就太配合,显得假。”谈照说,“应该谨慎点,欲迎还拒,让他主动争取我。”
温明惟笑了一声,咂摸他的用词,“欲迎还拒,你说得对。”
两人从窗前离开,来到床边。温明惟摘下戒指放在床头柜上,那里原本是他放药的位置,最近没吃药,都给顾旌收走销毁了。
谈照跟随他,将自己的戒指也摘下,放到一块,戒面上的纹路合二为一,组成一张面具的形状,是当时温明惟送给他的狄奥尼索斯的象征。
谈照看了几眼“面具”,又把戒指戴上了。
——前段时间他没戴过,现在关系缓和才把戒指翻出箱底。
谈照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问:“温明哲有什么弱点吗?”
“弱点?”温明惟想了想道,“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爱听奉承话,还有……配得感特别高,所以其实很容易上当。”
“怎么说?”谈照没太明白。
温明惟道:“简单来说,一般人都懂什么是自己应得的,什么不是,如果突然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或者某个人无缘无故地示好,就会有点不安,忍不住想‘为什么’,但他不会。他觉得那是应该的,因为他出身高贵,卓尔不群,理应得到一切。选他的人是良禽择木而栖,不选他的人是有眼不识泰山。”
温明惟说着讥讽一笑:“现在他肯定收敛很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跟他交流注意点技巧。”
谈照点点头,坐在床边,把温明惟抱在自己腿上,说:“我会给你看,你觉得合适我再回复。”
“……”
他这么说是不希望被怀疑,故作无所谓的眼里略带酸涩和别扭,被温明惟一打量就转开脸,藏不住。
温明惟知道他想听什么,无非是要一句明确的信任,不是不能给,但他越是这副委屈表情,温明惟越不想回应,捏了捏他的下颌道:“你现在这么顺从,不跟我唱反调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唱。”
“哦,比如呢,什么机会?”
“等你爱上我那天,我要你一点也不能反抗。”
“……”
温明惟顿时笑起来,常显冰冷的脸上浮现一层难言的愉悦,仿佛这是一句特别讨他开心的玩笑:“我现在就不反抗,随便你好不好?”
“真的?”
“嗯。”
单字尾音变调,温明惟被按倒在床头,明明正事还没谈完,气氛就不受控制地变了样。
他被纱布蒙住眼睛,用胶带封住嘴唇——谈照不知从哪儿学的,还把他的手用领带系在头顶,做的时候时不时扼住脖子,温明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仅用鼻子吸不到足够的氧气,几乎全程都被即将窒息的憋闷感笼罩,眼眶里蓄满生理性的泪,洇湿睫毛,打湿纱布,从眼尾流进鬓角,他不停地颤抖,想叫谈照,叫不出声。
长发是个碍事的东西,美则美矣,却总是压住,疼。
谈照帮他拢到一侧,但换姿势时又乱了,不规矩地铺在后背上,随他身躯的颤动滑下,沾上湿漉漉的汗水,被谈照攥在手里把玩,抓紧。
虽然有些难忍,但还不至于痛苦。谈照并非有意折磨他,而是享受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滋味。
兴到浓时,谈照隔着胶带吻他,吻了一会儿,用牙齿一点点揭开胶带的边缘,新鲜空气还没涌入,谈照的舌就先闯进唇齿间,又把他封了个严严实实。
给温明哲的回复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的。
他们还没做完,谈照当场打开手机,揭开温明惟眼前的遮挡,给他看屏幕上一个个跳出的文字,问:“这样回可以吗?”
温明惟看清了,句子没什么特别,就像刚才说的,是欲迎还拒的技巧性回复,表达不熟,不信任,没必要接触。
但他正在兴头上,看清也像没看清,谈照握着他的手指按“发送”,然后把手机丢开,又来吻他。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手机就在旁边响,是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
谈照一边动作一边拿回手机,温明惟眼前一阵发白,当邮件内容在眼皮底下展开时,熟悉的文字仿佛成了某种陌生语言,掠过视网膜,他一个字也没记住。
谈照却贴着他的耳根问:“现在我要怎么回?”
“……”
低沉的嗓音吹出热气,配合下方不间断的深入,温明惟浑身酥麻,罕见地有了失控的感觉,谈照好像是故意的,让他在强烈的生理性体验里丧失理性,操控他。
但又不隐瞒,他看不清就给他多看几眼,直到看清为止。
温明惟有点受不了,几乎违背生理本能,硬生生挣脱被捆缚的手腕,把谈照推开。
但他马上又被制住,刚被迫离开的那个东西再次闯进他的精神世界,带着一股要把他的意志捣鼓的气势攻城略地,他在最难忍的时候踢了谈照一脚,但脚踝立刻被抓住,抬高,谈照很满足,贴着他道:“刚才不是你说不反抗,随便我怎么做的吗?”
“……”
温明惟完全把这句忘了,谈照还没完,继续当着他的面发邮件,发了三条左右,终于不发了,说:“我要假装犹豫一下,晾他几天,做足姿态之后再点头。”
温明惟难受又想笑,说“行”:“你最好把鱼线放长点。”
“要多长?”
“探清他在境外的老底,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有没有跟什么人勾结。”
温明惟说:“我们做都做了,不如把他的老巢一窝端。”
谈照想了想:“那要跟他多点来往,深入接触。”
“当然,不深入接触他会信你吗?”
温明惟到底还是能保持风度,把自己从失控的边缘拽回,勾住谈照的脖子:“慢慢来,别急。”
“……”
谈照在正事上急不急不好说,在床上的耐心却很足。他抓住这个难得的能为所欲为的机会,不把温明惟折腾到崩溃就不肯结束。
等到做完已经是很久之后了,温明惟被抱进浴室里清理,下半身沉入浴缸,长发浮在水面上,累得睁不开眼。
整个洗澡的过程他都是放空的,谈照也不说话。
按理说恋爱不该像他们这么谈,总要聊点什么交流感情,例如“我刚才做得怎么样”“你喜欢哪种姿势”“有没有不舒服或者别的想法”,但这种普通情侣都有的能力他们却很欠缺,默然相对,气氛有点微妙。
洗完回到床上,一起躺下,眼看温明惟要睡着了,谈照才问:“下次还可以这么做吗?”
温明惟没反应,仿佛没听见。
谈照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不拒绝就是喜欢。”
“……”
温明惟终于笑了一下,意味不明道:“还行。”
温明惟这一夜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一天内频繁多次的激烈性事造成的巨大体能消耗需要靠睡眠恢复,后来谈照问的话他虽然回答了,意识却不那么清醒,自己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就陷入了疲惫的深眠。
他睡着之后,谈照凑近了些,攥住他的一缕长发,在手上轻轻绕了个结。
无意义的举动,但谈照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无声无息地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关灯睡觉。
第二天,温明惟是被闹醒的。
一只手按摩似的在身上作乱,他没察觉,那力量就逐渐加重,从肩膀捏到腰,温明惟不得不清醒,眼睛缓缓睁开,对上谈照近在咫尺的脸——一张不爱笑,天生适合装酷的冷脸。
“早安。”谈照亲了他一下,“刚才顾旌来敲门,好像有事,我说你没醒,把他打发走了。”
“几点了?”温明惟坐起身。
“十一点,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君王不早朝的荒淫感?”
“……”
温明惟没忍住笑了:“那你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
“我倒是想,可惜没有那么大影响力。”
谈照不以为耻,下床穿衣服,背对温明惟拿起手机看了看说:“今天我去公司转转,有新邮件再告诉你?”
“嗯。”
温明惟目送他走,又在床上坐了很久,回忆之前的邮件内容。
一夜过后,昨晚的记忆有点模糊,比邮件更深刻的是纱布,胶带和手腕被束缚的感觉。
温明惟向来不喜欢公私混淆,尤其不喜欢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做任何跟工作有关的决定,但谈照的存在就已经是一个例外,原则被打破瞬间的失控感也是一种微妙的刺激。
对温明惟来说,每一种刺激都很难得,他愿意牺牲一点安全感来换,但只能是“一点”,不能太多。
温明惟想着昨天的事,独自吃了个早午餐,然后听顾旌汇报工作,下午待在书房里,看地图——军火运输路线图。
昨天他跟简心宁说,今年剩余的几批货最好别走东南边境一带,但东南一带是境外主要势力交流活动的核心区域,就算从别的路线运货,最终大部分商品也会流入东南。
所以温明惟抓得最紧的正是这附近的几条线,可以绕路,但麻烦,各方面人力物力成本都会有所提高。
温明哲的危险性还没高到威胁他必须绕路,但毕竟是个隐患,能早点解决更好。
温明惟看了一下午地图,第二天、第三天也还在看,迟迟没有敲定最终路线。
他的地图上标注的不只是运输路线,也包括每个地区、每道关口的人员分布。
为他服务的相关人员大多没见过他本人,但他对他们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解才能放心。
温明惟把人脉从上到下重新理了一遍,划出几条风险较低的路线,暂时当做备选。
这两天他在忙,谈照伤愈回公司工作,也不能日日都在他眼皮下。
之前说要晾温明哲几天,做足姿态再回复,谈照就真的晾了三四天,10月2号的晚上,他才故作深思熟虑,给温明哲发了一封回信。
这封邮件和之前一样,也是当着温明惟的面发的。
他们一块坐在书房,谈照先透露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隐晦地表示跟温明惟的关系越来越恶劣,自己受了许多人格侮辱,他想摆脱控制,尤其是不愿意继续牺牲自家公司利益,为温明惟做嫁衣。
他措辞有技巧,演技精湛,输入的每一句话都很有迷惑性,把自己包装成一颗在寒风里饱受摧残的小白菜,恨不能脱离魔爪,痛快地报复。
温明惟笑吟吟地旁观,冷不防问:“谈照,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
谈照镇定而坦诚地答:“一开始想过,现在不了。”
“现在怎么想?”
“这几天你还不明白吗?”
“嗯,你想当妖妃。”
温明惟伸手按住他的后颈,亲昵地摩挲了几下,视线始终盯着屏幕,亲眼看他发完。
不出三分钟就收到了回信——
【温明哲:我们约个时间,面谈。】
【网上联系不保密,如果温明惟起疑,会监控你的网络通讯。】
温明惟笑了:“我的确会监控。”
“……”捏在手心里的后颈微微一僵,谈照顿了两秒抬头,浑不在意道:“无所谓,我这没什么不能看的。”
他顺着温明惟按压的方向前倾,主动贴近,问:“我怎么回?要见面吗?”
“他敢露面才怪。”温明惟说,“你问在哪里见,和谁,他本人会不会来。”
谈照配合地问了。
温明哲发来一个地名:科安市,境内的一座赌城。没给具体地址,说是为保证安全,当天再确定具体地点。
不出所料,他本人不打算来,安排来赴约的是他的一位心腹。
谈照正要回复,温明惟忽然按住他的手,把手机拿开,扔到一旁。
谈照疑惑地抬头,温明惟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突然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谈照?”
“……嗯,有什么问题吗?”
谈照压住眼底的不自然,好似不明白这么问有什么特殊含义。
温明惟说的却是另一回事:“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但你一旦去赴约,就只能独自接触温明哲。当卧底很危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不可能时时顾及,保证你的安全。”
谈照沉默了下。
温明惟当他是在犹豫,给他机会:“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想解决温明哲,但相比之下你更重要,你不是我的普通属下,完全可以不冒险,知道吗?”
“……”
有那么一瞬间,谈照有点语塞,温明惟措辞克制,但眼里的关心不作假。
——他不是普通属下,是男朋友。
比起以前的冷漠和折辱,温明惟的关心更消磨他的意志,让他松懈,动摇,止步不前。
谈照忍耐了一下,把温明惟按进怀里,下颌抵住他的肩膀:“你放心,我有分寸。”
“确定要去?”
“嗯,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谈照拿回手机,给温明哲明确答复,定下了会面的时间。
他们约在两天后,10月4日的下午。
表面上,谈照借出差之名,独自前往会面的城市科安。暗地里,温明惟派了一队人跟着他,但也只能埋伏在附近地点,不能近身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