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也算勤恳为我爹办事,就送你了,这可是京城买来的。”她将钗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价值百两的东西像洒水一样。
周梅是这些人中最会奉承的,看着漂亮贵重的钗子,赶紧拿在手里,羡煞了周围的一群人。
“上学真没意思,一点乐子都没有,还不如出去解解乏。”
周梅听到,眼珠子转了转,赶紧想了一个注意给这位大小姐解闷。他示意众人,然后指了指那边埋头作诗的江墨。
贺思思扫视一眼,道:“真以为自己会写几句诗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殊不知山鸡一辈子都是山鸡。”
她们离的远,贺思思声音也不大,说的话根本没有传来江墨耳朵里。这群人也不屑和江墨玩,有时候三两成团根本不理会江墨。
周梅道:“思思姐,人家可努力学习了,咱也叫他来一起玩玩。”
说到玩,众人似乎都来了兴致。
人群中自动开出一条路,贺思思捏着帕子笑了笑,娇声道,“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江墨背脊一僵,自然知道是谁叫他,可是这群人平时都不屑搭理自己。
贺思思不耐烦了,“耳朵聋了?本小姐叫你没听见?”
江墨自然不敢得罪这群人,赶紧跑过去,在众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贺小姐,您叫我。”
贺思思和周梅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脸温和说:“你说说你,平日那么勤恳读书,也不和书院里的姐姐妹妹们一起玩。我爹出门可嘱咐我了,在书院一定要团结同窗。今日散学后我们要去逛街,你便随我们一起吧。”
她声音娇滴滴,说话时带笑,倒像是真的在为别人考虑。
江墨听完瞳孔都亮了起来,生怕错过了这个融入她们的机会,“全听贺姐姐的,我爹平时也教育我,要在书院和大家和谐相处。没想到和县令大人想到一块去了。”
江墨高兴过头,还沉浸在加入她们的喜悦,幻想着和这些富家千金小哥儿做朋友,以后也认识几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贺思思脸上的笑僵住,什么穷乡僻壤的贱民,也配和他爹相提并论。
云水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算是宁平府比较有规模的一个县城。这里是附近几个县城往来货物的集散地,经济也更发达一些。
贺思思带着一群小跟班声势浩大进了珠宝坊,老板一看是这祖宗,赶紧抛下手上的活计迎接上去。
“贺小姐您来的正好,本店新上了几根攒珠钗,那可是京城来的,据说京里达官贵人都兴戴这个呢,配您这花容月貌是最好不过的。”
掌柜是个人精,惯会逮着好听的话说。
贺思思最吃奉承这一套,果不其然,撇了撇眼道:“既如此,那便拿来看看。”
钗子是好东西,掌柜出价二十两,贺思思的丫鬟手随手扔了一张银票,能卖好几根钗子了。
江墨跟在后面,眼睛看着钗子和银票,眼珠子都瞪红了。
这些东西,就应该更配他才是,要不是他生错了娘的肚子……
周梅将江墨的模样全部看在眼里,他手指碰了碰正在欣赏钗子的贺思思,小声道:“贺姐姐你看他。”
察觉到几道目光看向自己,江墨立刻变脸,显得十分谦卑,夸赞贺思思:“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更配贺姐姐。”
贺思思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身份,也配和她姐姐妹妹相提并论。
她面上还是笑呵呵的,举着钗子环绕一圈,道:“是好东西,不过这种东西我要一斗也有。你们每天跟着我也是辛苦,不如就赏你们了……只不过,赏谁呢?”
大家都喜欢这支钗子,但是都知道贺思思要玩一玩,于是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周梅和贺思思一唱一和,嘴角一勾道:“贺姐姐,你看这钗子和江墨就很配嘛,江墨戴上,肯定像极了大户人家的哥儿。”
江墨面上不显,脑袋早就被冲昏了头脑,只听到那句“大户人家的哥儿”。
他心里暗自咬牙,凭什么,他明明外貌才华处处优秀,却偏偏生存了地方。江墨甚至怀疑,当初是不是生下来的时候被抱错了,自己就应该是那大户人家的?
他看着钗子如同囊中之物,表面却还要装作谦和的模样伸出手:“能得贺姐姐赏识,是墨儿的福分,墨儿谢谢贺姐姐。”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这群人的微表情。
贺思思将钗子慢慢递到他面前,却忽然手上一松,钗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贺思思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哎呀真是对不住,手上没拿稳,总归是送你的,你自捡起来拿着吧。”
江墨嘴角的笑一僵,看着地上的钗子。耳边都是周围人的交头接耳和嬉笑,被惊喜冲昏头脑的他这才反应过来。
脚下那只名贵的钗子像一个巴掌,当场打掉他所有的尊严。
贺思思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道:“本小姐赏你的,你敢不要?”
说完,旁边的周梅一脚踩在那只钗子上,道:“让你捡起来拿着,听不懂人话吗?”
江墨耳边一阵轰鸣,只觉得所以的屈辱都叠加上来。可是面前的人是县令千金,别说是反抗了,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江墨指甲死死掐着掌心,趴下来捡起簪子,嘴角牵强扯出笑,“多谢贺小姐。”
贺思思玩够了,心情似乎还不错。隔着帕子拿起被踩过的钗子,慢条斯理插在江墨头上道:“是个识相的,倒比我家阿福还懂事些,只可惜不会摇尾巴。”
话说完,贺思思带着一群人离开,只留下江墨在后面。
那只钗子是女式钗子,此刻歪歪斜斜插在江墨头上更加显得不伦不类。
店里的伙计把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时不时还传来一声笑。
掌柜的虽然也奉承贺思思,但那是为了做生意。骨子里他还是瞧不起这种人,咂了咂嘴吼了一声说话的伙计:“没看到店里脏了吗?还不来打扫!”
江墨呼吸急促,耳朵烧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恨不得马上去死了才好。
可以一想到贺思思,他又咬牙切齿起来。总有一天,他会爬的越来越高,将来这些人通通都要被他踩在脚下。
江墨自信能够忍辱负重,以后要让这些人通通跪在他面前伺候他,以报心头之恨。
县里发生了什么,身在青苗村的江云一概不知。他割了一天的麦子,回来做完刘桂花和江顺德的饭,已经是很晚了。
麦芒堆在衣领里,扎的人难受。江云脱下衣服一看,肩膀上都是被卖芒扎的红点点,黏糊糊的还疼。
江云忍着不适,给自己打水洗澡。乡下人干惯了农活,这点小伤不足以拿药,一罐药膏就要几十文。这么多钱刘桂花打死也不会花在他身上,就是江云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洗澡用的是一只破小的木盆,盆底已经有些漏水了。江云烧了热水,在柴房里洗去一天劳作的疲惫。
他亲娘走的早,但是从小就教他要爱干净,所以江云几乎每次干活回来都会把身上擦干净,他才觉得能维持自己的体面。
面前的盒子里,是玉哥儿送他的首饰,还有那根精致漂亮的发带。
江云坐在柴房的柴垛上,接着破窗透进来的月光,爱不释手看着这根发带。他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看的东西,拿在手上生怕弄坏了。
正要把发带放进盒子里,柴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江墨气势汹汹走了进来,什么也不说直接抢走江云手上的发带,举的高高的质问:“这东西你哪来的!”
江云被吼的一咯噔,想去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被江墨使劲推了一下。
“这是、这是,别人送我的,”江云小声解释,他打小一急或者紧张就结巴。
江墨把发带紧紧攥在手里,咬牙切齿看着江云:“你胡说,这分明是我的东西,你偷的我的东西。”
他从小就是这样别人口中的夸赞的对象,江云只配被他踩在脚下。现在看到他得了比自己还好的东西,江墨恨不得马上抢到自己手里。
眼泪蓄在眼眶里,江云是怕江墨,以前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抬头说话。
现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从江墨手里把发带抢了回来。
江墨脚下没踩稳,往后一倒重重摔在地上,手上火辣辣的一看,摔破了一块皮。
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伤,一瞬间白天在贺思思手下受的委屈叠加上来,冒眼恶毒地看着江云,起来揪着江云的头发就死死往门上砸,“你也配这种东西,看看你自己这副丑样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江云额头被撞破,血顺着太阳穴流下来糊住眼睛。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泪破开眼眶落下,却仍然拽着手里的发带,“你、你胡说,这就是我的东西。”
他抽抽噎噎地为自己争理,却换来江墨更加阴狠的眼神。
江云一手攥着发带,一手挡在额头前保护自己。
“你的?你买的起吗?这该不会是哪个野男人送你的吧,”江墨打了人觉得不够发泄,开始往江云身上泼脏水。
这是事关双儿名节的大事,还没出嫁的双儿若是暗中私会男人,是要被家里打死的。
江云没想到,同为双儿,江墨竟然会用这种事情来栽赃他。
“这是我救玉哥儿,他送我的,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他磕磕巴巴解释,害怕江墨出去乱说。
江墨瞪了一眼江云,这小野种竟然敢个他顶嘴。他从江云手里抢过发带,警告他:“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要不然我就和爹告状!”
江云瑟缩了一下,他被江顺德打怕了,有再多的委屈也不敢替自己辩解。
第11章
五月底是镇上赶大集的日子,顾承武前几天上山打了几只野兔山鸡,留了一只让干娘张翠兰做个辣子兔。剩下的兔子和一只毛色鲜艳的野鸡拿去镇上卖。
野鸡肉虽然不好吃,但是胜在一身羽毛靓丽,且平时不太容易抓住,有的富户就喜欢用羽毛来做装饰做毽子。
一个大腹便便的员外拿着钱袋子走过来,打量了一下野鸡,看到还是活碰乱跳的没死,很是满意点点头,扬起下巴问:“野鸡多钱?”
“八十文,”顾承武开口。
富户皱了皱眉,啧啧道:“多了多了,这东西山里到处都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这样吧,给个诚实价,五十文。”
一下压了三十文,富户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挑挑拣拣砍价。
顾承武不和他周旋,野鸡虽然常见,但是他也不是外行,是知道行情的,不愁卖。
“七十文,没有再少了,”一口咬定,要么送走不卖。
他长的高大挺拔,因为是军中厮杀出来的,一身气质肃杀冷厉,那双眼更是看的人心底发怵。
富户抬头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寻思这是哪来的阎王爷?冷着张脸怪吓人的。他也不敢装内行了,假装自己大方,道:“七十就七十吧,看你年轻也不容易。”
说的大方,给钱的时候却拖拖拉拉,一点也不爽快。
最后一只野鸡并几只兔子,卖了三百文左右,还剩下一只兔子没卖。三百文虽然不是整钱,但对于乡下人来说也是几个月的日常开销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且拿着兔子转头朝县衙走去。
云水县衙门差事不多,衙役们平时最多出去巡巡街,管一管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到底是吃官饭的人,百姓们见了也是不敢造次的。
李四和同伴下了值,商量着去哪里消遣,出了衙门却一眼看到顾承武。李四赶紧和同伴说了声,跑上去道:“顾大哥,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小弟一声,我好早点接你。”
顾承武道:“没别的事,这是昨天打的兔子,你且拿去吃。”
“哎呀,这我怎么能拿,这是顾大哥你拿来卖银子的。我一个粗人,平时也有官饭吃,心意就笑纳了。”李四眼里都是感激,但深知自己不能白拿。
顾承武是个不愿拉扯的人,直接把兔子丟给他:“不值钱,给你老娘补补身体。我今日要赶着回去,改日再来找你。”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李四心底都是感激。
说起来他和顾承武还是战友,李四是和顾承武同一批参军的,刚进军营就被分到同一队。练习没几个月,朝廷要讨伐边关部落,他们就被仓促派到边关了。
打仗前一晚,李四哭的窝囊,歪心思一动竟然打起了当逃兵的注意。在大历朝,当逃兵被抓住了是要砍头的。
他还没逃出去,就被出来如厕的顾承武发现。顾承脸色黑的可怕,逮住他的第一件事不是举报,而且把人拖到暗处打了一顿。
李四被打的屁滚尿流,这才说了实话,他老家云水县还有一个老娘,怕自己死了没人给老娘送终。一边说一边哭,哪像个二十岁的人。
顾承武没说什么,而且把自己的俸禄给李四,让他寄给老娘。
李四至今回想起来,无比感激那天晚上顾承武打醒了自己,他打心里把顾承武当成自己的兄弟。虽然他比顾承武大,但谋略武力都比不上顾承武,每次见面都尊称顾承武一声大哥。
后来顾承武在战场立功,砍了敌方副将的脑袋,调到别的队当小队长了。从那以后两人都没见过面了。
战争结束,李四几经波折回到云水县,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恩人。他激动又好奇,按理说朝廷收复了边关,顾承武立了功应是该受封官职的,怎么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不过他也不好多问,反正自己当了捕快,以后两人能常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
另一边,顾承武送了兔子,拿着卖鸡兔的几百文去了铁匠铺。他常用的匕首昨天丢在山里找不到,今天正好来打一把趁手的。
朱铁匠赤着胳膊打铁,看到熟悉的面孔,粗矿笑了一声:“顾老弟这次来又要打什么?”
顾承武把自己画的图纸交给朱铁匠,描述道:“照着这个来,双面开刃,中间留道凹槽……”这是军中用的佩刀,民间不多见。
朱铁匠第一次见这种款式,虽然没见过,但一看就知道是好用的。他喊了一声:“放心,过两天就给你做出来了。”
“拜托,”顾承武留下三百文。
铁器是贵重的东西,不然乡下农户也不会把自家的锄头镰刀看的那么紧。顾承武常年打猎,工具当然是要用趁手的,也不心疼这点钱。
这两日他还打算去县里看看有没有卖狗的,买两条回来。平时上山打猎带一条,再留一条给张翠兰在家里看家。
不过今天时间晚了,张翠兰在家做了饭,他赶着回去吃饭。回家要路过那一大片的麦田,不知怎的,顾承武下意识想起那怯懦瘦弱的身影。他抬头往去。果然在麦田里发现江云。
麦田已经割了大半,江云的身体在田里显得单薄不堪。
本来瘦巴巴的脸上,此刻却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不大,看着却明显。
顾承武眉间皱了起来,再看过去,江云已经背着比自己还大的麦堆往岸上走。略微被压弯的背脊显得有些吃力,嘴唇都被咬红了。
顾承武走过去单手提起麦堆,轻而易举扔在岸上。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江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那个男人。
“怎么来的?”他问的是伤口。
江云低头,摸了摸受伤的额头,抿了抿唇小声道:“不、不小心摔了。”
顾承武一眼看出,伤口明显不是摔的。既然别人不愿意说,他也不多问。
远处田坎上忽然跑来一群妇人,年迈的村长拄着拐杖,步子颤颤巍巍的却很快,不难看出着急。
“快点快点,咱们也去凑热闹!”有人催促着。
“哎哟什么鬼热闹,我看呐是要出人命的。”
妇人们领着村长,都往村口去,乌泱泱一群人从顾承武和江云面前路过。谁也没在意顾承武和江云为什么单独在一起。
江云松了一口气。
为首的村长忽然调转步伐,加快朝顾承武走来。
他老迈的嗓子开口:“小武啊,村子出了点事。你是年轻汉子,比那群妇人能抗事。老朽拉下脸皮,还得求你去帮个忙。”
村长人不错,当初顾承武只身一人来到青苗村,落户的事情还是村长帮忙办的。
顾承武点点头,示意村长带路。
江云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阵仗,他也好奇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又害怕……
顾承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眼神,江云就有了勇气跟上去。
日头正中午,本来是大伙回家吃饭的时辰。现在村里大部分人都围在这里,人群中吵闹不停,隐约传出“卖了……找人……”的字眼。
江云在人群里看到玉哥儿,玉哥儿是个爱看热闹的,这种事肯定少不了他。
柳玉看到好友,赶紧拉着人过来,找了一个最佳位置,就差手里拿把瓜子。
“云哥儿你额头怎么了?”柳玉被江云伤口吓了一跳,哪还有功夫看热闹,赶紧问情况。
江云想着江墨那晚的威胁,心里被恐惧围绕的,不敢说,只道:“我、我不小心,摔了。”
玉哥儿叫了一声,“怎摔成这个样子,等会儿你跟我回去,我兄长那有药膏,你拿着用,可别还没说亲就留疤了……”
柳玉絮絮叨叨,江云心里被暖意围绕着,也不觉得额头有多疼了。
他个子小,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什么,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柳玉也才刚来,不了解全部:“听说贺巧巧逃婚了,夫家找不到人,派了打手来村子里要人。”
人群里妇人夫郎交头接耳,数王云凤声音最大,她扯着嗓子道:“贺巧巧嫁的那家人我是知道的,姓李,那可是咱们云水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就连县太爷也是常见的。”
“这么说,贺巧巧嫁的是顶好的,怎么又要逃婚呢?”
“嗐这我哪知道,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不就清楚了。”
人群的中央,一群打手围着贺老二和赵香。打手都带着丈高的棍子,膀大腰粗怒目圆睁,一只手就把赵香半张脸扇红了。
再看贺老二,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腿,此时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打手为首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他背着手目光阴森,尖锐的嗓子开口道:“当初可是说好了,我们李家出五十两银子,你家把女儿嫁进来。如何可好,钱是收了人却跑了。怎么,当我们李家在镇上没人了是吧?”
赵香趴在地上,哪还有当初的神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疯妇人,嘴里喊着“杀人了,没王法了。”
听了李家管家的话,赵香哭喊道:“你们这是要我女儿的命啊,骗我家巧巧给你们李老爷做妾,可怜我们巧巧这么小,怎么就进了这种虎狼窝了。”
人群中爆发出议论,对贺巧巧婚事的内情唏嘘不已。
“我就说嘛,就贺巧巧那干瘪夜叉的模样,人家李家嫡公子凭什么看的上她?原来是被骗了。”
“听说,那李老爷都八十岁了,小妾外室都二十多房,指不定哪天就入土了。贺巧巧虽说被骗,但嫁过去等李老爷走了,指不定还能分些家产。”
“还想着家产?李老爷有一个嫡子就够了,谁还在意这些妾室生的儿子,况且那李老夫人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豪门大院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事,对于乡下人来说,也是个热闹话题。
李管家背着手,道:“你们既还不回着五十两,也出不起人,不如就拿两条腿来抵。我家老爷心善,也不忍心告官。”
听到告官,张香是真怕了,他们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泥腿子,哪敢和官服斗?
贺老二在地上捂着断腿哎哟一声,恨不得把这个败家娘们打起才好。他用好的那根腿狠狠踹在张香身上,怒骂道:“我问你,那五十两呢?”
赵香现在被踹了头也不敢还嘴了,一边哭一边支支吾吾道:“当家的你是知道的,我哥哥前些日子得了病,正需要吃药,我也不能看着亲哥哥去死啊。”
原来是拿去补贴娘家了,这年头药是金贵东西,生了大病更是一天就能花好几两银子。用到药铺的钱还能收回来不成?
贺老二气的心脏疼,颤抖着手去抓身边的人,央求道:“快叫我儿子回来。”
贺老二家还有一个儿子在县城读书,到底以后是要考秀才的,贺老二还指着这个儿子。
李管家却看不上这个秀才,当即下令:“给我打。”
说完这句话,人群里忽然让出一条路,正是村长和赶来的顾承武。
村长年迈,也不得不出来处理,这也算是他的管辖范围。
“不知这位老爷,我们村的人犯了什么罪?大家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
李管家冷哼一声,丝毫不给老村长面子,“你们村欺骗到我们老爷头上了,如今让我们老爷人财两空,还谈什么和气?”
话说完,那群打手就要动手。眼看着棍子要落下来,赵香的尖叫声却突然停下。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抓住棍子的另一端,打手看上去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却生生被制住不动。
李管家诧异地看向顾承武,心下快速转动起来,思考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不过看他一身粗制的布艺,应当只是一介平民。
只不过那气势那眼神,看着着实不像普通人。
李管家拿不准注意,只试探道:“年轻人,这件事可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不要管闲事。”
顾承武轻轻松松夺过打手手里的棍子扔到地上,抱着双臂淡淡道:“既说结了亲,契书何在?”
虽然妾室地位不如正妻,不需要三媒六聘。但在大历朝,即便是娶妾也是需要过了文书的,避免拍花子的买卖良家女子小哥儿。
当初李家打的主意便是:贺家一介乡下粗人,别说是文书了,就连妾室同房都买不起,怎么可能知道这其中的手续。
如今被一口问到关键,李管家脸色变了又变,对这个年轻男人不敢看轻。
“文书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们急着找人,文书自然没来得及带在身上。”
顾承武却不听他的狡辩之词,继续道:“没有文书,那便违背了大历律法,按律当判二十大板、下狱三年。”
他说地掷地有声,让李管家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管家虽然会认字替老爷管理宅子,但是却也不懂律法。如今被个年轻人拿捏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避免硬碰硬,李管家召回打手,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赵香和贺老二威胁道:“给我等着,交不出人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想想你们那个在县上读书的儿子吧。”
赵香这才回过神来,虽说她疼爱贺巧巧,可到底女儿比不上儿子贵重。他儿子以后那是要出人头地考秀才,但是谁也不知道贺巧巧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