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进来喝些水吧。”
“不了不了。”小厮笑道:“我还得赶去县学呢,小的这就先走了。”
姜余看着那小厮离开,又摸了摸自己还在持续发烫的脸。
姜余知道自己肯定是脸红了,要不是现在天色变暗,自己这张红脸肯定就被外人看到了。
姜余此时不饿,顾文承不回来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折腾的做饭,回屋吃了两块糕点灌了两杯茶,然后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到那两本书上。
姜余如今也明白为何卖给自己书的小伙计说这书不仅绝版,而且在其他地方卖不到了。
那书上不仅有图画,还有十分吸引人的故事,故事里面小寡夫和丈夫恩爱,后面小寡夫死了丈夫,小叔子爱慕小寡夫,一边帮小寡夫操持丧事,一边暗地里觊觎,如今他看到书上写,那二人夜晚同处一室的谈话的场景。
姜余心里抓心挠肝,他真的很想知道小寡夫得知被小叔叔觊觎以后,是会直接骂小叔叔一顿,让他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还是义正言辞、讲明利害关系拒绝小叔子。
姜余最后还是拿起了书,开始向下读。
‘夜晚内室里昏黄的烛光照亮小寡夫脸,更给他添了一层朦胧之美。
小叔叔看着自己以往心爱之人,只觉得血气上涌,呼吸不自觉沉重,他向前一步。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当初要不是我哥用卑劣手法抢先一步,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因为这段时间段丧事,小寡夫清减了不少,但丝毫不减美貌,反而更添一分娇弱。
[我…我知道。]
[真的,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意。]’
这小寡夫怎么不直接上手扇对方两巴掌,姜余皱眉心想,然后他翻到下一页。
真是好大一张床!
姜余浑身石化的捧着书,他瞳孔再次地震。
不是,怎么两个人滚一起了!
片刻,姜余把书扔在地上,憋了半天小声嘟囔的骂了句。
“……下流。”
县衙内宅。
今晚来的客人并不多,顾文承,王有信,县丞,主簿,典史,税课大使,再加上刘知县一共七个人。
刘知县坐在主位上笑着道:“今日是家宴,不用太拘礼。”
众人附和的坐下。
顾文承和王有信二两个始终保持着恭敬的态度,毕竟在这个酒桌上只有他们二人是秀才。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好,前段时间顾文承献上去的水车做出来后果然十分好用。
刘知县因此还特意上书一封,写了水车的种种好处递到府城,知府大人得知后对水车也很看重,在切身看到水车运作后,知府并回信告诉刘知县,自己会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
刘知县得到消息以后大喜,当场跪地朝京城方向磕头。
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如今在宁隆县已经八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呢。
若是水车之事真能引起上面的注意,到时候再让夫人的娘家在其中使一使力气,说不定他今年就高升。
刘知县想着,目光看向顾文承的方向,要不是顾文承率先向他提出水车的建议,如今他也得不到这些好处。
但是刘知县自认为不是小气人,这些好处他不会白白占了去。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正浓,突然一旁的主簿提议道:“今晚月色极佳,如今又有美酒在手。县令大人,咱们不如直接去庭院中赏月作诗如何?”
“这个提议好。”刘知县起身,“走,咱们去赏月。”
旁边的下人很有眼力见的在庭院里置办了一桌酒席。
主簿大人手拿酒壶对月吟诗,几个人纷纷叫好,然后一起开始做词做赋。
顾文承中间去了趟茅房,往众人做诗的庭院里赶的时候,突然发现刘知县不知为何站在抄手游廊处。
顾文承走进拜礼,“县令大人。”
刘知县今晚喝了些酒,但却没醉,他抬抬手让顾文承起身。
“水车的事,本官已经上报府城,知府大人得知后也十分看好‘水车’,文承啊,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顾文承因为年岁没到,便没有取字,刘知县只能叫他名字。
顾文承从容的道:“学生只是一个读书人,今日得知这水车对百姓有用,就已经很开心了。”
刘知县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品性,我实在喜欢,可惜我没有合适女儿,没法让你称为我的女婿。”
顾文承突然警铃大作,“学生已经成婚。”
刘知县摆摆手,“你纳了个夫郎的事我知道。这不算什么,纳夫郎,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而已。恰巧陈县尉家有个女儿,和你年岁差不多,之前他家也透出过一些口风,怎么样?”
顾文承表情一瞬间变化,他弯下腰行礼,紧接着挺直腰身站在哪里,月色好似给他蒙上了一层纱衣。
“多谢大人厚爱,多谢陈县尉抬爱。只不过学生已经成亲,当时成亲聘夫郎回家,三媒六聘、七书八礼一件都不曾少。况且,学生的夫郎,为人善良,品性极好,冒着酷暑去码头摆摊,就是为了让学生在县学安心读书,不必为家中钱财担忧。我们二人相识于微末,如今学生刚考上秀才,就要弃夫郎于不顾。那我顾文承,非人哉。”
刘知县没说话,定定的看着顾文承。
顾文承不躲不避,就那么直直的站在哪里。
刘知县突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官就知道你品行高洁。”
顾文承默默松了一口气,刘知县说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以后不会再提了。
顾文承笑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学生自幼苦读圣贤之书,但不仅要读,也要体会圣人说的意思。若学生刚刚轻易答应大人,抛弃夫郎,不仅证明学生品行有差,还会让人说大人您识人不清。”
刘知县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顾文承道:“你这小子,变相说我呢。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和你那小夫郎感情甚好,行了吧。”
顾文承义正言辞道:“学生的夫郎是学生见过品行最无暇的人。”
刘知县:……说你两句,你怎么还狂起来了。
顾文承一脸正直:……我说的是真的。
刘知县笑了,他还真没发现原来顾文承还有这样一面。
宴会散去,顾文承婉拒了其他人相送,他提着灯笼独自一个人走进黑暗的巷子里。
顾文承脚步突然一个踉跄,扶住一旁冰冷硌手的墙壁,刚刚宴席最后他和王有信被灌了不少酒,王有信更是直接被身边的小厮抬上了车,虽然顾文承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此时胃里的翻江倒海。
顾文承把手/伸进嗓子里,让自己吐出来。
片刻后,他坐在巷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死死的攥住。
他从小就知道怎么让自己过的舒服,无论的父母突然离世成了孤儿,还是生活中经历的困难,他都知道有时候妥协才能让生活过得好。
他高考保送,大学发现专业不挣钱果断转了到了水利专业,博硕连读后留了校,他手里有项目,人又年轻,自然是前途无量。
之前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等钱赚够了,就去走仕/途,不管是走学校升职的路子,还是走公/职路子,都是很不错出路,但是万万没想到来了这个世界。
自从他到这个世界以后,自从他有了原身的记忆后,就明白这个世界和他原本的时间不同,可以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更加野蛮。
上位者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你的未来。
在这个世界,只要你没本事,你连个人都不算。还真的是生命如草芥,命运如浮萍。
就如同原身明明那样的心高气傲看不起村里人,但是村里人对他的评价仅仅是不善言语,为人板正而已。
因为原身知道,他得装起来,他必须装起来。
读书人,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品性必不能太大瑕疵。
顾文承知道,若是刚刚和他谈话不是刘知县,而是一个心量狭小的人,那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一片乌云从天上飘过,遮挡住月光,黑暗笼罩整片大地。
其实刚刚若是答应刘知县,他以后的日子会容易些,有个县尉岳父,尽管以后考不上举人,说不定也能在县衙混个一官半职,而且他不是从小到大都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过的舒服吗?
乌云飘散,月光重新洒向大地。
顾文承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一声,他凭什么要答应,而且他的小余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
那么好的小余,在别人嘴里竟然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夫郎。
这样草率轻蔑的判断,还真是,真是让他生气。
顾文承仰天长舒一口,他的小余,满眼都是他的小余,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存在。
况且他们懂个屁!那些人根本不了解小余。
小余聪明伶俐,会写字会算账,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根本不是那些人口中的上不得台面的人。
月亮重新被乌云遮住,周围黑了不少。
顾文承一步步的走向家的方向,突然他远远的看见巷子口处有一抹淡淡亮光。
顾文承心头一跳,突然有些紧张,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他距离亮光处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灯笼。
对方好似也看见了他,提起灯笼好似在往这边看。
然后顾文承就看见对方把灯笼提高,片刻后昏黄的烛火照映出了姜余的面容。
姜余提起灯笼看对面,在看见来人是顾文承以后,眼睛忽然一亮,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顾文承一把扔掉自己手里的灯笼,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姜余。
“乖,让我抱抱。”?
“乖,让我抱抱。”
姜余只感觉眼前一黑,闻到一股酒味,紧接着他就被顾文承抱住,耳边传来顾文承略微低哑的声音。
姜余明明没喝酒,但是此时他整个人也像是醉了似的,晕乎乎的被顾文承抱在怀里,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砰砰直跳。
顾文承抱着姜余,此时只感觉心口处涨的满满的,刚刚看见小余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想快点走到小余身边。
此时顾文承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姜余的颈肩,深吸一口气。
良久后,顾文承抬起头,温声问道:“怎么站在这里?”
姜余回答道:“看你这么晚还不回来,我有点担心。”
顾文承听到姜余的回答后,愉悦的笑起来,胸膛处剧烈振动,小余永远都有一句话让他开心的能力。
万家灯火,也终于有一盏是属于他顾文承的了。
突然顾文承想起自己喝了酒,他放开姜余退后一步,怕身上的酒味熏到对方。
姜余却一步向前,伸手摸了摸顾文承的脸,语气担忧的道:“我听人说你去知县大人家赴宴,怎么喝这么多?身体感觉难受吗?我烧了热水,锅里还有小米粥……”
顾文承默默的听着姜余说话,他改牵了姜余的手,“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姜余回头看向刚刚被顾文承扔下的灯笼,“灯笼。”
顾文承道:“那灯笼不好,改天我给你卖个漂亮灯笼。”
姜余回头看向顾文承,心里有些疑惑,同样都是照明用的灯笼,哪里分什么好坏呢?
姜余的一只手被顾文承牵着,另一只手里还提着灯笼,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放到二人相交的手上。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画本里的其中一幕。
[漆黑的夜晚,小寡夫被他的丈夫牵着回家,二人走进家门,大门被小寡夫插上,就在小寡夫将要转身的时候,一直大手直接把他按在了冰凉的木门上,紧接着一个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男人的呼吸沉重,一只手掐着小寡夫后颈,另一手掐着他的//腰。
小寡夫一时间动弹不得,被身后人牢牢的钳制住。
声音在小寡夫耳边响起:你身上好/香……]
“抬脚。”
已经到了家,顾文承发现姜余进门没有丝毫要抬脚迈过门槛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结果却发现姜余的反应活脱脱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啊。”姜余猛然回神,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是到家了。
“我…我准备了热水,我去给文承哥倒水。”
顾文承看着姜余急匆匆的走进灶房,进去的时候还被灶房的门槛拌了一下。
难道是自己刚刚把小余给吓着了?
顾文承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刚刚太孟浪,吓到小余了,毕竟自己今天晚上还喝了不少酒。
顾文承走进屋发现姜余早就准备好了浴桶,里面装了大半桶的水,此时姜余提着热水进屋。
顾文承见到立马去接,“我来。”
姜余道:“文承哥洗一洗,我灶房里还温着小米粥,等你洗完了就喝一碗。”
顾文承一晚上压根没吃多少东西,反倒是喝了一肚子酒,如今回到家被姜余这么关心,就觉得姜余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
姜余还道:“我还准备了一身衣服,就放在浴桶旁边,文承哥待会可以换上。”
“如今天气没有那么热了,要洗快一些,小心着凉。”
“都听你的。”
此时县衙内宅。
刘知县坐在正厅里,手里拿着白日的卷宗,刘夫人手持烛台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老爷还在忙公事,也应当让伺候的人多点些烛台才是。”
刘知县听到声音后回神,“原来是夫人啊。无碍,只不过是些白日里看过的卷宗,临睡前想再看一眼。”
刘夫人长相端方秀丽,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浑身一股成熟的韵味,又因为之前身上带病,眉眼之间比常人多一分憔弱。
“我刚才听到大人在给顾秀才说媒?”刘夫人坐到刘知县对面笑着道。
刘知县把手里的卷宗放下,随意的道:“被他拒绝了,虽说那小子拒绝了这件亲事,但能看出来他是个感恩知礼的人。”
刘夫人佯装责怪的瞪了刘知县一眼,“人家顾秀才对我有恩,要不是顾秀才牵线请来的王郎中,我这身子如今也舒坦不了。今天晚上明明是想要摆一桌酒席来感谢顾秀才的,老爷却偏偏要给人做媒。”
刘知县连忙告饶,“我只是听说顾秀才聘了夫郎,又想着他年岁不小了,这才想给他做媒,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和夫郎感情十分深厚。而且他面对诱惑又能直接了当拒绝我,可见他不仅学识好,品性也十分不错。”
此时侍奉的下人端来茶水,刘夫人拦下下人,她从下人手里接过茶杯,递给刘知县。
“我看啊,顾秀才说的没错,老爷就是在考验人家,要是当时顾秀才答应了老爷,老爷想必现在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刘知县听着夫人的话,面上含笑的低头喝茶。
刘夫人笑着问:“要说做媒,我这里倒是知道几个好人家,不过我记得安县尉家有三四个女儿,不知道老爷说的是哪一个?”
刘知县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家三女儿。”
刘夫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明悟,她转头看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陪房。
陪房悄悄退身出去,紧接着一个小丫头不动声色的接替对方的位置,站在了刘夫人身后。
刘知县对这一幕无知无觉,他坐在那里感叹道:“水车一事对我来说或许是个转机。我让人查了查,发现水车多出现在南方,灌溉农田极为便利,没想到咱们这里竟然也能用。用水车引水,挖渠灌以农田,这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件事若是能通到上面,或许我就能升迁了。”
刘夫人微微一愣,接着露出大喜之色。
“我大哥如今在吏部任职,不如我修书一封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说不准到时还能帮老爷一臂之力。”
刘知县笑着道:“那就劳烦夫人修书一封给上京城的大哥了。”
刘妇人握住刘知县的手,道:“夫妻本为一体,咱们夫妻相伴十几余载,老爷何必说谢。”
刘知县仰头长叹,“执子之手,夫复何求啊。”
刘夫人笑道:“老爷这些年在宁隆县的功绩,我相信上面都能看到。再则《论语》中有言‘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妾身认为老爷这些年在为朝廷选才上是真正的做到了这一点。况且老爷还做到‘不以欲从人者昌,以人乐己者亡’,您是宁隆县百姓的父母官的同时,还和从前一样,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老爷这些年真正做到了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刘知县看向夫人一脸感动,“知我者,夫人也。”
夫妻二人相伴说了好些话,刘知县有些困顿,“夫人,咱们去歇息吧。”
刘夫人站起来笑道:“我身子还没痊愈,晚上容易醒,怕惊扰了老爷。我今天早上听人说陈姨娘身子不大爽利,老爷不如去陈姨娘那边看看?”
刘知县想了想,“好吧。”
随即又嘱咐刘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要她们好好伺候夫人。
刘夫人刚回到正院就见陪房急忙忙的走过来。
陪房走到刘夫人身边,凑近些压低声音说道:“顾秀才拒了婚事的事情,奴婢已经让人传到陈姨娘那边了。这些年陈姨娘仗着夫人身子不好,身边又养了个哥儿,嚣张跋扈的很,这次肯定能让她栽跟头。”
说完后,陪房直起腰身站在一旁笑着道:“今年过年的那几天夫人去寺庙求签,那签文上说夫人今年遇贵人,如今那顾秀才可不就是夫人的贵人吗?”
刘夫人点了点头,“听说顾秀才的夫郎开了一个面馆?”
“是饸烙面馆,听说生意红火的很。”
刘夫人道:“明天让人去面馆里卖碗面,要正大光明的去。”
陪房笑着点头,“小的明白。”
此时县衙宅子的一处偏院里,一个长相貌美的小妇人,脸上带上不可置信的道:“你说那顾秀才拒绝了老爷说的媒!”
小丫头点头,“奴才听着真真的,这还是老爷身边伺候的人亲口说的,他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他们还说,好像是顾秀才觉得安三小姐是庶出才拒绝的。”
陈姨娘一掌拍向身边的桌子,“反了天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竟然连县尉家的女儿都看不上?”
陈姨娘的表姑是安县尉的妾室,表姑有个女儿今年十五正是说亲的年纪,听说今年院试的案首是个年轻人,又打听到那秀才并无妻妾,只是聘了个男妻,陈姨娘的姑母便起了结亲的心思。
还托人说到了陈姨娘这里,让陈姨娘帮帮忙。陈姨娘自然是答应,可是她没想到那秀才竟然不同意。
而且,一个不入流的秀才,竟然因为安县尉家的三小姐不是大夫人生的就拒绝婚事,这摆明了就是在嫌弃她姑母,而且自己也是知县大人的妾室,那秀才岂不是也在嫌弃自己!
“真是不识好歹。”陈姨娘冷哼一声。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只因为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便事事都矮正院那个女人的儿子一头。
前些日子那女人又安排大公子去名师那边读书,自己也去求了老爷,要老爷把自己儿子也带上。
当时老爷明明答应了,结果第二天她又被告知不行,理由是自己的儿子年幼,那位先生不教幼童。
什么不教幼童,陈姨娘觉得一切都是正院的女人在搞鬼。
突然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跑进去,“姨娘,老爷来了。”
陈姨娘连忙整理衣裳,刚从软塌上下来就见刘知县走了进来,她娇笑的走过去拜礼。
刘知县打了个哈欠,“起来吧。”
旁边侍奉的人端来水盆和帕子,刘县令洗手洗脸。
陈姨娘刚刚见到刘知县进门时的表情,便猜出来此时刘知县心情不错。
“之前让老爷保的媒,可保成了?”
刘知县拿起旁边的帕子开始擦手,“顾秀才已经成亲,做媒的事不要再提了。”
陈姨娘急了,“是那顾秀才拒绝了?我姑母那生的女儿我见过,模样生的极好,那顾秀才若是因为嫌弃是庶出的原因就拒绝,那他也太不知趣了。”
刘知县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就听见陈姨娘还在继续说。
“不过是个小小秀才,竟然连县尉家的女儿都看不上。这次还是老爷您亲自保的媒,他都敢这样,可见他平日是个猖狂的人,老爷您可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刘知县突然想到刚刚和夫人谈话时,夫人说得那句‘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他背对着陈姨娘继续擦手,声音不急不缓,“教训?”
陈姨娘还以为刘知县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脸上露出一个笑。
“老爷可是县令,这整个宁隆县谁敢不听老爷的话?那姓顾的不过是个没功名的秀才,老爷您发一句话,保准那秀才再也翻不了身。”
刘知县把手里的帕子直接摔进水盆里,转头冷冷的看向她。
“不是说身子不爽利吗,这些日子你就别出房门了,淙哥儿也先抱到夫人那边教养。”
陈姨娘愣了,她进门五年,因为长相娇美,肚皮又争气,进门后一年就生了儿子,所以比府里其他两位姨娘要受宠一些。
刘夫人身体不好,不大管内院的事,刘知县平时也宠她,就连儿子也让她自己养着,如今老爷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老爷怎么能让夫人养她儿子呢?
刘知县抬脚就往外面走,陈姨娘大脑一片眩晕,身边的丫头连忙扶住她。
“老爷,淙哥儿还小,他离不得母亲啊。”陈姨娘怕了,眼里的泪水要落不落。
刘知县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你这是什么规矩?正院的夫人才是淙哥儿的母亲,你不过是个妾室,怎能自称母亲?”
陈姨娘整个人愣在原地,连哭都忘了哭。
刘知县皱眉道:“你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淙哥儿养在你身边以后难免沾上些坏毛病。夫人如今身体好多了,以后就让夫人养淙哥儿,你就好好养病吧。”
陈姨娘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门外,一旁伺候的丫鬟也被刘知县这突然的样子吓了半死。
但是刘知县说一不二,当天晚上刘夫人就得知了自己以后要多养一个孩子的事情。
刘夫人淡淡的吩咐下人打扫出一个房间,又指了身边几个丫鬟,让她们几个以后去伺候淙少爷,就算是完了。
这一晚姜余睡得不太好,他一直在做梦,梦里乱七八糟的,最后梦里出现了顾文承的脸。
清晨,顾文承率先睁开眼睛,他起身穿衣服的动作也让姜余醒了过来。
顾文承道:“今早外面下了小雨,想必上午店里肯定不忙,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姜余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突然他整个人动作一顿,低头双手攥住被子。
顾文承发现了姜余的异样,连忙走过去。
“怎么了?”